“出来吧。”程少商没有转身。
暗处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程少商刚想顺着声响过去看看，就看见了拿着点心的三叔母。
“怎么了嫋嫋？”桑氏顺着程少商的视线往角落里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没事，进来吧三叔母。”想是自己方才听错了，程少商没有太在意。
不远处的树被风吹动摇曳着树枝。
院子外的梁邱飞见自家主子片刻就回来了，不免有些疑惑，“少主公可是见到程娘子了？”
凌不疑抬头，隔着围墙望着里屋。
“此时的我还不能够招惹她。”
没头没脑地留下这么一句，梁邱飞看着凌不疑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阿兄说的不错，男欢女爱的事情过于复杂，还不如打架来得快乐！”
凌不疑醒来第一件事就想着看程少商一眼，确认她平安无事后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方才看到楼垚，上一世的种种全都扑面而来。
上一世他走投无路才选择在大婚前杀了凌氏满门，这是孤城那日起就在他身上背负了十多年的仇恨，他躲不掉。
面对百万霍家军的牌位，他无法退缩，更没有办法替他们选择原谅。
只是当程少商哭着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后悔了。
他上一世做的最错之事就是把自己最爱、最想护着的女娘也拉入了局中，最终害得她因自己而死。
如今重来一世，霍家之仇亦不可不报。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他复仇之路或许会清晰顺利许多。
只是但凡有百分之一失败的机会，但凡有可能会落得如上一世那般把自己性命也搭进去的地步，那便不能再招惹上程少商。
这一世，他定要将证据摆在世人面前，还霍家百万大军一个公道。
等到那时，再以霍无伤的身份，明媒正娶地去程家提亲。
所以现在……还得等等，再等一等。
……
那厢程少商和桑氏进了屋。
桑氏将蜜饵递给程少商，随意话着家常，始终没有步入正题。
“三叔母可是有事要同嫋嫋讲？”程少商将蜜饵放下，浅浅一笑。
三叔母始终还是那般温柔慈爱。
桑氏轻叹了一口气，“这蜜饵还是楼垚寻来的。”
程少商点了点头，大致也明白了此次桑氏为何而来。
桑氏握住程少商的手轻轻摩挲，语气温柔，“嫋嫋，叔母也并不是想要干涉你什么。只是你从小跟在葛氏身旁，想必也没有人教你这些事情。”
“楼垚这孩子，为人宽厚，性情温和，是个好相处的。这一路过来，他对你的情感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方才我看你们一同回来，两人面上似是都不太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程少商盯着桑氏循循善诱的模样，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鼻头忽地一酸。
她一直想要三叔母这般温柔的女子做自己的阿母。
只是突然想到弥留之际阿母满脸泪水懊恼的模样，现在倒有些想她的专横独裁了。
“三叔母遇见三叔父之时，是怎么认定他就是将同你共度一生之人？”程少商不答反问道。
桑氏沉思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突然笑了一声，缓缓开口，“其实遇到你三叔父之前，我也从未想过我未来夫君会是这种闷吞性子，好似做什么都不争不抢不急不缓，有时候旁人看了甚至都着急。”
“直到遇见他，说来也奇怪，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他吸引住了我。也因他的性子，我们这些年都未曾吵过架，始终如初。”
提起程止，桑氏眼底的幸福多到藏不住。
程少商点了点头，“是以，你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令人赞不绝口的特质而喜欢他，亦不会因为他对你如此那般好就嫁给他。”
“阿垚是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定要结为夫妻。三叔母，嫋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桑氏有些意外，之前看两个孩子为了骅县百姓共同努力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宽慰，但又怕嫋嫋懵懂，不懂得男女情爱之事。
今日看两人似是吵架了才来试探一二，不曾想嫋嫋远比她想象的要通透。
“这样便好。嫋嫋，不管你今后想要与谁共度余生，三叔母都相信你的选择。”
桑氏与程少商相视一笑。
程少商撒娇似的躲进桑氏怀里，桑氏的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三叔母，我想我阿父阿母了，你帮我去一封信，就说嫋嫋知错了，可好？”
少女的嗓音软软糯糯，像极了做错事不敢直面父母的可怜样儿。
桑氏心下一软，“其实姒妇当年将你留下也是无奈之举，她这个做阿母的比谁都舍不得你。这些年你在葛氏底下受了委屈，还能如此懂事，姒妇应该欣慰才是。”
“等骅县重建之事步入正轨后，我让你三叔父派一队人马送你回去可好？”
“嗯！”程少商点了点头。
重活一世，她也想通了。
与其和阿母互相较劲两败俱伤，不如她这个做女儿的先退一步，给彼此一个机会。
更重要的是，早些回都城，便就能早日探查当年孤城城破的真相。
当时压倒凌不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彭坤之死，而彭坤指向的证据便是这凌益。
也不知能不能从旁的地方找到一些什么证据。
三日后，程止派人护送程少商回都城。
楼家公子本就是为程家小女娘而来，自然也一同回去。
在骅县养伤的凌不疑伤势有所好转，也准备回去复职。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骅县。
回都城路上，凌不疑常一个人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与大部队隔开了一段距离。
程少商差人前去给他送些吃食，皆被婉拒退了回来。
倒是楼垚，明明那日已与他已经说清楚，却仍旧如之前那般对她嘘寒问暖。
“莫不是他误会了我与阿垚的关系？”程少商在心里悄悄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