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时都没有下文。
只听得一旁站着的梁邱飞轻哼一声，“怎么会没事，少主公伤得那么重，又为了诏书快马加鞭来骅县，一路上未曾休息，只怕是伤口又裂了！”
凌不疑沉着脸瞪了梁秋飞一眼。
后者立马被梁秋起拉到了两三步开外。
“只是送诏书罢了，凌将军唤旁人送不就行了，何必要自己亲自跑一趟？”听到他的伤势，程少商不禁有些心疼，连说出口的话都带了几分娇嗔。
凌不疑深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会吓坏对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程老县令英勇就义，忠义无双，谁人不钦佩。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凌将军若无要事在身，不妨留在骅县养伤，也正好看一看重建后的骅县。”
软软糯糯，在情在理，令人难以拒绝。
“也好。”
不做推脱，状似勉强，应是盛情难却。
两人各怀心思，礼貌地相视一笑。
一旁的程止把视线从队伍中移回来就看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怕自家侄女又闯了什么祸，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二人面前。
“不知凌大人可还有要事吩咐？”
一边悄悄拉着程少商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三叔父，凌将军先前为骅县受了重伤，现下还未痊愈，不如就让凌将军在此休整几日，可好？”程少商侧着身子先开口道。
程止当下一愣，虽之前确有听骅县的百姓说过黑甲卫营救他们一事，但凌子晟冷漠残酷的传言众多，与他相处之时总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但如今侄女都如此说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既是如此，那凌将军就在此小住几日养伤罢。”
凌不疑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程止随后吩咐人给凌不疑一行人安排住处。
等众人都走了，程止才小心翼翼地跟自家夫人悄声嘟囔：“这凌不疑之前不是回宫去养伤了吗，怎么现下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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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患休憩处差人来报，老县令家的囡囡怕是挺不过去了。
程少商这一次没有选择过去见囡囡最后一面。
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
只敢等众人将她安顿好了，才一个人悄悄地来了碑前。
程少商将特意去街上买的饴糖放置墓碑上。
“囡囡，阿姊来看你了。阿姊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小孩，明明自己那么痛楚还总是对着我们笑。”
“你现在应该找到父兄了吧，可以……不用害怕了。”
“阿姊给你吹笛听，可好？”
程少商从怀中掏出梆笛。
悠扬婉转的笛声承载着思念，终能抵达它该去的地方。
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又像是只下了一瞬间。
程少商抬头看着撑在自己头顶上方的伞，和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的来人。
正是凌不疑。
“凌将军？”程少商有些惊讶。
“程娘子身子羸弱，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受了风寒。”
凌不疑语毕，将纸伞塞到程少商手里，还未等她开口，就只留下一个背影匆匆而去。
程少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一种他与上一世有些许不一样的错觉。
“少商，你果然在这里。”突然下起雨来，楼垚怕她躲避不及淋了雨就赶紧出来寻，只是看着少商手里的伞倒像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楼垚朝凌不疑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面带疑惑，“方才那是凌将军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许是来拜祭程老县令吧。”程少商也不敢确定他来此处的原因，是特意来寻她的么？
那上一世怎么没有出现？
楼垚点了点头，“凌将军平时虽不苟言笑，但想来心底也是柔软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前来送别老县令。”
程少商想到了凌不疑身上背负的百万古城亡魂之冤屈，心处莫名地有些抽痛。
“回去吧。”
程少商刚准备走，那厢楼垚结结巴巴地又喊住了她。
“少商，之前的我一直碌碌无为，也并未有仕途之志，直到这些时日与你一同重建骅县，帮助灾民，我才知道我要追求的是什么。”
“少商，若将来我外放为官，我定不会让我的百姓再遭受骅县百姓的痛，定不会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少商……”
“你可愿……陪我一起？”
楼垚鼓足了勇气一个劲儿将自己的心意全都说出了口，紧张地屏着呼吸等待对方的回答。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程少商想起了上一世分别时楼垚宁愿从未遇见过她的话，心上浮起了几分内疚。
自己此前不懂男女情爱，只想着与阿垚在一起快乐自由，想要借此逃出程家，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进而都没有深思熟虑就定下了与楼垚的亲事，实是对他们二人的不负责任。
程少商顿了顿，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垚，你很好，温良淳厚，我信你日后定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做一个令人敬仰的好官。”
“只是，那时在你身边的应另有其人，并非是我。”
楼垚紧皱眉头，眼睛像是落进了雨也变得湿漉漉的，话语中仍抱着一丝希望，“少商，这些日子我们共同为骅县的百姓奔波，为他们修葺房屋，鼓舞士气。我知你喜欢自由，所以才想着日后外放为官，只有我们二人，可好？”
“阿垚，这些日子同你一起我的确十分开心，是从前在家中从未感受过的。但这只能表明我们适合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并非是夫妻。”说完有些不忍心看他。
程少商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快刀斩乱麻，还是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说清楚得好。
楼垚怔了许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少商。外头冷，莫要感冒了，我们快回去吧。”
程少商轻轻点了点头，跟在楼垚身后，对着他的背影默默在心底说了句“对不起”。
一路无言。
行至住处二人告别。
程少商刚想进房间换一身衣服，手刚放在门框上，余光就瞥见角落站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