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
“凌不疑？”
“还是……霍无伤。”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满地皆是尸体。
程少商推开已经被血溅染透的屋门，屋内那单薄的身影听到声音后迟疑地回过头。
凌不疑双眼殷红，面上斑驳的血迹早已不知道是沾染上了谁的，手中握着的剑还在不断滴着鲜血。
……
“凌不疑！”程少商哭喊着从床上坐起身，眼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泪。
程少商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还记得那日雪夜凌不疑被逼跳下悬崖，她在悬崖边上哭晕了过去，自此卧床昏迷不醒。
意识模糊中只觉得身体很沉，像是在一个黑暗深邃的洞里一直不停地往下坠，触摸不到旁的东西，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听得身旁人细细碎碎的声音。
“我的嫋嫋啊，嫋嫋怎么还不醒？”
“都是凌不疑这个竖子！要不是他跳下了悬崖，我定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女公子，快醒一醒吧。”
……
“女君，将军。三皇子来了，说是要带女公子走。”
“嫋嫋都这样了他们还想干什么？！”
“都给我轰走！他们难道还想要嫋嫋去给那凌不疑陪葬不成？！”
……
“嫋嫋，阿母错了，往日里阿母不该对你那般严厉，只要你醒过来，阿母就同皇后一般温柔待你可好？”
“阿母，方才宫里传来的消息，凌不疑被人从悬崖上拉了上来，可是因伤得太重，最终还是断了气。”
“听说皇上迫于百官的压力，只能将凌不疑的尸首丢到了乱葬岗，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毕竟那可是弑父之罪……”
“嘘！休得在嫋嫋面前讨论这些！”
“嫋嫋，你快些醒来，你醒来之后阿父就辞官带你回乡下生活可好？乡下的院子大，你想捣鼓什么就捣鼓什么，阿父阿母都依着你……”
……
凌不疑……死了？
程少商觉得心口像是有万千虫蚁在啃噬，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若是他还活着，自己定是永不会原宥他。
可如今，他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还被安上了弑父之名……
“你为何最终还是抛下了我？成婚前三天，你抛下我独自去凌家复仇。悬崖边上，你抛下我独自跳下了悬崖。现如今，你竟还要抛下我独留在这世间？”
“可是他们为何说你弑父……”
“你明明背负了那么多……竟到最后也无人来为你鸣冤吗？”
“罢了，你虽背信，我程少商却依旧是个守诺的人。”
“说好的，你去哪里，我便就去哪里……”
是了。
凌不疑死后的第二日，她应该也是死了的才是。
怎么现在……
难道自己现在是鬼魂状态？
程少商掐了自己胳膊一把，不禁痛得叫出声来。
不对，若是鬼魂那又怎么会感受到痛？
她竟然没有死？
……
“少商，少商！”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让程少商回过神来。
程少商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前去开门，看到来人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阿垚？”
楼垚听得程少商有些亲密的称呼，面上立马显上了喜悦之色。
“少商，今日是老县令出殡之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老县令？”程少商有一些懵，混乱的记忆在脑子里揉成一团。
“骅县前县令程世成老县令啊，之前你不还在感慨老县令的英勇吗？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楼垚善解人意地说道。
程少商看了一眼楼垚，又往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
她竟然重新回到了骅县重建之时！
“我去的。阿垚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程少商心情复杂，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就随楼垚去了街上。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日凌不疑也会来骅县。
正当她站在人群中和众人一起等待送别老县令时，洪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陛下诏书到！”
凌不疑身穿铠甲，身后跟着黑甲卫，踏马而来。
行至众人面前，拿出诏书。
“制诏骅县县令程世成，广善大义，与生民恩重，名施于后世，天下贤大夫竞称也，特追封为二等关内侯……”
众人皆下跪伏地，低头听旨。
只有程少商直直地看向来人。
凌不疑像是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隔着众人一下子就寻到了她的位置。
两人四目相对，隔着拥挤的人群。
诏书宣读完毕，凌不疑将诏书交给程止，众人继续送别老县令。
村民皆自发地大声呼喊歌颂老县令的丰功伟绩，场面极具壮观。
“我阿父常与我说，少年在世，当争功名……”一旁的楼垚也被这个场景所感动，暗自发誓今后一定要有一番作为。
而此时的程少商却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视线一直跟随在凌不疑身上。
眼看凌不疑上马准备离去，程少商也顾不得旁人的视线，连忙追了上去。
“凌不疑！”
凌不疑看着气喘吁吁突然奔向自己的小女娘，许是一下子用气不顺，面色有些潮红，还在努力平复着气息。
与记忆中身穿嫁衣，眼神里尽是震惊和失望的那抹身影相重合。
上一世他游荡之际，本想最后再看她一眼，不成想她竟然也随自己而去。
这可是他一直拿命在护着的女娘啊。
虽然已没有了实体，可凌不疑还是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或许是上天怜爱，看在霍家满门忠义，冤屈终于得报的份上，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
于是当凌不疑在宫中醒来的时候，立刻请旨来骅县送老县令的追封诏书。
只为了能看她一眼。
虽然现在陪在她身旁的人应是楼垚。
只是现在……
魂牵梦绕的小女娘就站在自己身前。
凌不疑双手握拳，将指甲陷进肉里才压制住了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想法。
程少商双眼泛红，几度哽咽，轻咳了一声才勉强状若无事地开口。
“凌将军，上次分别得匆忙，还不知将军身上伤势如何？”
是在问那一日为他取箭之事。
凌不疑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握紧缠在手上的少商弦。
“多谢程娘子关心，子晟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