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翻身起来时，那位大娘子已经在正厅坐了好些时候了，我拢了拢身边的披肩，有些尴尬地找了个不大显眼的空位入座，面前是个瞧着四十出头的妇人，眼底有些细纹，让我还能猜着年纪，应当就是余家的大娘子了。
“这位必定是令千金了吧，果真如俏姑说的那般，娉婷胜天仙，白日旱地莲。”
我早些便知道她口中的俏姑就是余家的五娘子，先前来时，她也教了我她的闺名。
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中规中矩地福了福身，道声不敢当。
再坐下时，赶紧掩面喝了点茶水，这茶是上好的龙井，可惜已经凉透了，茶味也淡了不少，却没降下我脸颊上的红晕。
若说俏姑是天上的烈阳，向外透着热情，活力，那眼前这位大娘子就是晚间的皎月，温婉贤淑，虽未施粉黛，却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自带的贵气。
“听俏姑说，你叫清欢，是个可人儿，她很是喜欢你，今儿瞧见，果真是极招人喜欢的。”大娘子温柔地笑着，又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爹娘。
“我今个儿来叨扰，是来替我家毛小子求娶令千金，俏姑虽与清欢走得近，却毛毛躁躁的，她可担这等重任，外人也难免会落下闲话。”说着从随身来的仆从手中递来礼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大堆。
礼单递给了爹娘，卓哥儿在一旁踮着脚尖去看单子上的字儿，被祖父揪着耳朵退到了偏房。
在爹娘看礼单时，大娘子招呼我凑近，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清欢可识字？”
“闲时会读些书，只是能认得，还欠些临摹。”
她笑着抚摸我的发髻，“无事，女子能识字已然甚好，日后若是想写，再多练练便是，瑾相他三娘就是个会写字的，若是喜欢，同她常探讨也无事。”
很明显，我凭借着五娘子对我的赞美俘获了这位我未来君姑的芳心。
许是受到了鼓舞，我竟有了些莽撞。
“娘子是如何看待德女无才呢？”
余家大娘子眼中充溢着柔和，继续抚摸我的发髻，好似我还只是个没长大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孩子。
“男子识字便守礼，女子识字怎会无德？……不过是外界对女子的束缚的一种说法罢了，超脱世俗，热爱便好，清欢是晓得这些道理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又退到一边，继续当个隐形人。
而另一边，爹娘也审完了礼单。
爹爹叹了口气，“余夫人倒是对小女下了重本。”
余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微微福身，“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能求得令媛，是犬子之福，我自己也是有个女儿，只是已嫁为人妇，同为母亲，自然还是能感同身受，兄嫂还有什么补充的，回去我再另行添置，婚姻大事大意不得，绝不会委屈了令千金。”
阿娘咬了咬下唇，面露为难之色。
“我见这上面礼单有银千两，若要再填上两千，凑个银三千两，不知使不使得？”
“嘶！”有个仆从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全部人都盯着这个仆从瞅，吓得他赶紧掌了自己一嘴。
我愣了愣，心里吓着直想着阿娘莫不是又疯癫啦！
我也不是不晓得行情，在临安城，寻常百姓娶妻，二三十两可买个姿色不错的丫鬟婢子，银五十两便可娶回过门，三千两白银，对于临安有名的商贾之家的余家，拿不拿得出我们是不晓得，倒是着实要大放血一笔。
“三千便是三千，嫂嫂可不得反悔。”大娘子笑着，做了一辑，又附身到我耳旁低语，“清欢还想添置些什么？”
我有些错愕：“啊？”
我寻思了许久，始终没想明白我这个位置还不够隐蔽嘛？怎么又突然提到我呀！
我欲哭无泪，却忘了我是这个事件的主角，不提到我那才有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