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荞抬起头，细细打量眼前这位老者。只见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却又生得十分和蔼慈祥。张荞看到他，鼻子有点发酸，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老者见张荞呆呆地看着他，不禁露出微笑：“丫头，连老夫都不认识了，快些坐下，我替你把脉。”
张荞乖乖坐下，只见大夫拿出一方丝帕，覆在张荞的手腕上，然后隔着丝帕号脉。
不一会，老者收起了帕子，捋了捋已然全白的胡须：“脉象平和，应是无大碍了，我再开几味补气的药给你调养即可。”
张荞可算是长了见识。在现代，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先让你做各种检查，基本上一天是搞不定的。这么看中医真是伟大，号个脉就完事，这效率杠杠的！
梦竹一听，忍不住插嘴：“可是老神医，小姐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好像精神有点恍惚，而且对我和忆菊也陌生得很。该不会伤到…脑子了吧。”最后这句，她说得很小声。
张荞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认识你就奇了怪了好吧。你家小姐这哪是伤到脑子而已，你家小姐这整个是换成了我的脑子啊。
老神医想了想，意有所指地说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人无大碍已是万幸。忘记从前，重新活过，未必不是幸事。”
他接着转头对张荞说：“芸其，我是看着你娘长大的，也看着你从婴儿到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你听我老人家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和你娘，哎……梦竹，你和我去药堂走一趟，给你家小姐抓点补药。”
张荞笨拙地给老大夫鞠了个躬，不管怎么说，这位老者救了她一条命，不管是张荞，还是叶芸其。
梦竹随老神医去街上的药堂取药，忆菊叮嘱她提醒厨房顾大嫂，待小姐的莲子鸡汤好了就给端过来。
张荞见忆菊性子沉稳，而且看得出来她和梦竹服侍叶芸其日子不短，不如和她打听下情况。
“忆菊，你过来坐下。”
忆菊赶忙摇头：“小姐，您有事吩咐就好，这可使不得！”
张荞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椅子旁，忆菊推辞半天只肯坐于脚踏之上，张荞也随她了。
“忆菊，我这次病愈以后，几乎不记得所有关于自己的事了。你刚才也听神医说了，这个问题他也没办法治。”
张荞拉着忆菊的手：“所以，你和梦竹要帮我，帮我一起回忆以前的事。刚才爹过来看我，我都愣在那没有请安，实在太失礼了。”
忆菊点头如捣蒜：“小姐您也别着急，我跟梦竹是打小就服侍您的，您的事我们都知道，有什么问我们就好。”
“太好了！那先跟我说说我爹娘的情况吧，方才他们才来探望过我。”
情报，当然先从一家之主搞起嘛。
忆菊理了理思绪，说到：“小姐，您是叶员外的长女，不过方才您说和老爷一起探望您的并非您的生母。小姐今年刚及笄，但是咱们夫人于六年前病逝了。哎，夫人一直盼着能看到小姐出嫁，可惜终究没等到……呜呜呜。”说到伤心处，小丫头竟然哭了起来。
“别别别，忆菊乖，一会再哭啊，你快继续说。”张荞真怕这小姑娘哭起来没完，赶紧制止她。
忆菊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刚才来看您的是二夫人，她是咱们夫人过门四年后进门的，给老爷生了两个女儿。”
“那我娘在世时和我爹感情怎么样啊，还有我怎么感觉我爹好像不太喜欢我。”
说真的，叶员外一进来那张扑克脸，不知道他是来看女儿的人，多半会以为是来寻仇的。
“其实咱们夫人不是寅州本地人，祖籍是江南，厨房的顾大嫂和守院的财叔当年都是陪夫人嫁过来的。我和忆菊也是江南人，是夫人的娘家人送我们过来的。”
张荞心想，那我和这个叶芸其终于有个共同点了，我是江南人，她是半个江南人。
忆菊见张荞没答话，自顾自地说：“因为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年纪尚小，之前的事也一概不知。但是从记事起，老爷很少来我们院子。夫人也不会主动去老爷那走动，就连年夜饭，咱们也是在自己院子吃的。”
“而且小姐的名讳也并未按照家谱从瑞字，而是夫人给单独取的。”
张荞心想，叶芸其她娘还挺有个性的，居然不用家谱规定的字。可能也是这种叛逆，让她不得丈夫欢心吧，连带女儿也有点不受待见。
苕之华，芸其黄矣。
张荞知道这句诗，出自《诗经》，描写的就是凌霄花。她的目光透过纱窗，只见院子里的凌霄盛放，花团锦簇。
“忆菊，那我爹提到的未婚夫，你能和我说说吗？”
这个信息对张荞也很重要，毕竟她在现代忙于学习和工作，一直是朵大牡丹。到了这突然给她塞了个男人，可不得问问情况。
忆菊也没想到小姐竟问得如此直接，毕竟古代女子还是比较含蓄和害羞的。
“小姐许配的是梁家二公子梁少禹，梁家在咱们寅州城是有名的富庶之家，是开客栈和酒楼的。”
“小姐和少禹少爷自小就亲近，但不知怎的，近年来却越来越生疏了，而且…而且小姐亲口说要取消婚约，不愿嫁给梁少爷。那日就是因为老爷与小姐为退婚的事起了争执，小姐您才…投湖的，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啊，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忆菊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照你所说，梁家与我叶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那我为什么那么抗拒这门亲事。难道那个梁少爷相貌丑陋，性情暴虐，或者身患重疾？！”
忆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少禹少爷是寅州城有名的美男子，好多城中女眷都为他的风采所倾倒。也从未听说他身染疾病。至于性情，至少少禹少爷以前对小姐特别温柔的。”
“啊，为什么是以前啊？后来对我就不好了吗？”张荞仿佛一个吃瓜路人在听八卦。
忆菊叹了口气：“那是小姐您抗拒这门亲事，所以对梁少爷一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久了以后，梁少爷也……。”
“那最后一个问题啊，既然梁少禹这么优秀，我又不愿意嫁，我那小妈怎么不让她女儿嫁，反正都是叶家的女儿嘛。”
“这个…”忆菊愣了一下，虽然没听懂“小妈”是什么词，但是大概也懂小姐的意思，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这个…少禹少爷他虽然条件优秀……但是他……”
“小姐，鸡汤炖好了！堂少爷从江南带来的小玩意我也让阿财给取来了，先喝汤吧！”门外一个爽朗的女声，是厨房顾大嫂。
忆菊眼冒精光，救星来了！
“小姐，说了好半晌话了，先喝汤吧，我去端我去端！”说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来日方长，还怕问不出来。”张荞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