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2556692" ["articleid"]=> string(6) "259140" ["chaptername"]=> string(23) "第3章 定乾殿日常" ["content"]=> string(16196) "

任由枫在定乾殿当起了没出家的扫地僧,日子悠闲自在,每天一早和日落时各扫一遍路面回廊上的落叶,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

任由枫负责清扫的范围不小不大,因此每天除了扫地那几个时辰,其他时候清闲到快长毛。

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可定乾殿里任由枫新认识的几个主管或同职的人没一个健谈的,除了开始认路那几天,日常除了被用烧鸡换代班外没有和人有多余的交流,陌生人大都都带着严肃板正的疏离气息。

偏偏任由枫不知何时起懒散了许多,即使觉得寂寞也懒得像在亓京时一样自己去寻乐子,只把一切空闲时间用在躺床上发呆这件事上。

代班倒是比较乐意,因为有报酬,吃多了不要钱的寡淡粥饭,偶尔有只烧鸡还是挺美的。

任由枫已经猜到再遇到毛溜子希望渺茫了,心想先安顿好眼前。

反正自己找路去墉城什么的也是白白给荒野恶兽当饱餐的份,还是先好好呆着吧,呆一段时间再说。

平淡的生活唯一的风波就是扫地的时候常常碰上树下约会的情人,他们牵手对视说热烈的情话,转转悠悠就那么小块地方,有的能黏黏糊糊从清晨拉扯到正午。

任由枫怕尴尬次次躲着,常常躲得很狼狈。

定乾殿虽然不是个寺庙,然而在任由枫眼中一直有类似“佛门重地”的感觉,建筑依山而建,外形大气庄严,人群来往供奉祭拜,定时敲大钟厚重悠扬,有时还能看到主殿一群人集体跪坐诵书的场面。

后山小径古树荫下常被当成约会宝地这一点,也和彧国寺庙有点像。不同的是这里的情人显得坦荡许多,见了人不怕不羞,甚至微笑点头致意。

任由枫开始还次次逃也似的躲着他们,后来习惯了,只是默默挪远不打扰。

到后来甚至惋惜,这里的情人说最肉麻热烈的情话,看对方的眼神拔丝地瓜似的甜蜜,喜怒顾盼你进我退,却一点点出格的事不做!连个嘴也不亲!净脸红发呆拉小手。

远不如亓京的寺庙传出的私会故事劲爆,哎,看多了着急。

任由枫磋磨着日子,吃饱睡够力气足,每天扫地时见四周没人注意,就用扫把假装是刀剑长枪,学着练兵的样子挥舞跳跃,在地上空中划拉,吼吼哗哗自得其乐。

一天,出现一个素衣小姐,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小亭子里坐着,独自一人手撑着下巴什么也不干,看着温柔恬静。

任由枫猜她许是在等陪同祈福的长辈,等扫完地准备回去睡懒觉了,见那姑娘竟然还坐在那。

该不会是被人放了鸽子,为情所困?任由枫想着别惊扰到她,就绕路走回了住处,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之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早上这个时候,那小姑娘都在那里,下午就不在了。

任由枫不太在意,自己玩自己的。

虽是春天,常青树林落的叶子在他看来一点不比故乡秋天的少。落叶写字,落叶旋风,落叶堆着踩夸夸响,任由枫无聊中自娱自乐,这工作没人监督,任由枫玩够了加把劲就扫完了。

第五天的时候,任由枫觉得自己已经能把那个小姑娘忽略了。

可是,这姑娘怎么好像在看我啊!

任由枫开始几天本来就刚来时和回时注意一下她,中间时候自己忙自己的,第五天的时候偶然心血来潮,忽然看了看小亭子的方向,结果和姑娘望过来的眼神对上了,灵动的大眼睛里仿佛泛着笑意,和任由枫想象中为情所困的状态显然不同。

任由枫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眼神,过一会儿又瞄回去,又对视上了。

任由枫心里开始不淡定了,整个胸腔溢出羞窘,转作了热气沿着脖子窜上脸。

因为他觉得亭中的小姐很漂亮,看起来不谙世事单纯温柔,多半是权贵人家的千金。

而自己已然一个流民,当着扫地杂役,穿着街边小摊随手买的糙布衣。

少年在少女的视线里总担心撑不起面子。

任由枫在亓京不曾有在同龄女孩面前露怯的时候,向来大方坦荡,是源于家世给予她的自信。

现在自知地位微贱形容潦草,底气不足,只一个对视便慌张地不行,赶紧完工赶紧逃。

等回房再想当时情景,任由枫不禁懊恼自己大惊小怪。

那位小姐说不定就是在看风景,压根没注意到我,就算看到我,也说不定是顺带的。

我本人有什么好看?也许我头顶的树形状很美小姐很喜欢?也许我脚下的砖、弯弯的路刚好可爱,吸引了小姐注意。

我怎么就觉得那么漂亮的小姐是在看我呢,竟然逃跑一样,小姐说不定看到了,说不定心里笑我。

啊——烦烦烦,任由枫把脸埋进被子里,想明天一定不要这样丢人。

然后第二天早,任由枫提着扫把来,目不斜视腰背挺直走到老地方。

姑娘依旧穿素色衣服,但没呆在亭子里了,而是在亭外站着,晨光熹微,美人手握了根长笛,身影融入晨雾包裹着的早春山色,画面清冷寂寞。

姑娘见了任由枫,竟径直向他缓缓走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任由枫八风不动,语气平缓问道:“小姐,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素衣姑娘看着他,微笑说:“任公子,早上好呀。”声音平缓,像是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早上好…?小姐,你…你认识我”

“嗯。算是认识,听孙婆婆提过。我已向孙婆婆借了你,你先跟着我吧,期间不用做洒扫。这钱给你买烧鸡。”说着拿出一袋钱递给他。

任由枫心说我本就是受孙婆婆调配差遣的,不用另外给钱,手已经先心一步接了过来。

粗略一看,能换两百只烧鸡了……?

果真是大户人家啊。

素衣小姐走在前面引路,任由枫不远不近地跟着,心里已不把她当成同龄姑娘看待,只当是一个随和的雇主,一份难得的美差。

不单单因为两人成了拿钱办事的上下级关系,还因为第一次和她距离那么近,才发现乍看之下的娇妍少女,气质却好似很老成,有点像庙堂高僧,但无害的外表下却让任由枫隐隐觉得危险,完全不像印象中不谙世事的娇小姐。

这样的人缺随从?我有什么特别?任由枫暗自思忖,思绪杂乱。

穿过回廊和三四道小门,素衣小姐在一间房前站住,拉开门栓推开。

任由枫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小姐闺房,连忙止步。

小姐在门内转身看他,说:“进来啊。”

“哦,到了…啊?”声音微抖,迈向前的腿也战战兢兢。

不对劲,怎么回事,孤男寡女四下无人还让我进闺房,什么企图!?她有问题!

这么说她前几天确实在看我没错,不算我自作多情…卖身要加价的啊,虽然已经收了好多了——

胡思乱想在进门抬头的一刻戛然而止。

一屋子的兵器,各式各样,不同式的几把长枪竖插一排,大小弯刀一排长剑摆在樯钉上横放一列,一个大大的桌子上摆了鞭子匕首和弓箭,还有没能辨认出的杂七杂八,也多半是能伤人的东西。

以为是花前月下,结果是夜黑风高吗!现在是白天了呀喂。

逃,应该也逃不了了。

母亲…兄姊…孩儿要是克死异乡,无法报答自幼教养的恩情,请不要怪罪孩儿,怪孩儿跟师傅学武时光听不练假把式,现今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随便来个会武的漂亮女娃想杀我,都只能任人宰割。

任由枫几乎要哭了。

“剑在鞘里,兵置架台,你不随意动它,它便伤不了你。”

素衣小姐似乎看出了任由枫在想什么,偏头轻笑了一下,然后安慰似的对他说。

任由枫想自己慌张的样子一定很明显,又丢人了。

不过看来小姐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还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眼睁睁看着小姐走向那排长枪,手伸向去似要触碰甚至取下,任由枫刚吐出的一口气又吊上去了。

“这些小家伙你瞧着哪个喜欢,我考虑考虑割爱,赠与你。”

任由枫刚要推辞,小姐又说:“你需要练练,你好弱。”

任由枫蔫了。

小姐又补上一句:“练好了有奖赏。”

任由枫立马来劲了:“我一定努力,从小人家都说我聪明,学什么都快,到时候当个武功高强的随从侍卫,小姐带出去有面儿。”

“嗯,相信你。”

说着让他挑选兵器。

任由枫相中的是一把外形纹样最不起眼的长剑,雾蒙蒙的色泽,看着最不值钱。心里想的是才认识不久,不好让小姐破费太多。

小姐微笑夸他眼光真好。

任由枫开心,觉得果然选对了。

拿好长剑,小姐让他自己在院子里试试手,自己进了内间,跟他说有事可以敲门喊她。

任由枫先上下细细摩挲了剑柄和剑鞘,发现这把剑在架子上和别的剑对比显得平平,细看却精致,极细的银丝缠花完美地与剑鞘和剑柄融合,秀气华美,还挂着一条小巧的银链。

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外涂层,刚触碰是冰凉的,握着却像自带着温度。

任由枫直觉这把剑是女孩,剑柄上的刻章小字“风扬”应该是她的名字,这名字,正好与他有缘。

任由枫曾跟着大哥练过武,也耍过剑,然而只学了些没用的花拳绣腿,大哥便离家随军,之后没人监督,再加上大哥给他的是一把重剑,光拿着就累手,更没有理由坚持。

如今循着记忆,拔剑使出曾经学过的一招一式,没过多久就渐渐再次熟练起来,双刃极其锋利,剑身很薄很轻又极刃,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悦耳,轻易把漂浮空中的叶子切成割面平滑的两半。

正是新鲜的时候,任由枫觉得现在的攻击力比跟着大哥时候还要强一些,沉浸其中不知疲倦。

日中时分,小姐从房子里出来了,没打扰正在练剑的任由枫,在一旁观察着。

任由枫挑了个漂亮的剑花,一招收尾,长剑入鞘。转身向着小姐走去,因为自己一身臭汗,走到阶下离小姐几米远就停下,仰视着她等候吩咐。

小姐笑着说:“原来还担心你们配合不好,现在看来,你和风扬一拍即合。不错。”

任由枫嘿嘿乐,说还要多谢小姐忍痛割爱。

说着院门开了,孙婆婆提着两只食盒过来,对着小姐笑喊“吃饭啦!”笑容之和善慈爱与任由枫印象中威严的模样大相径庭,任由枫暗自感叹二哥哥曾说人都是是复杂多面的果然有道理。

一提吃饭,任由枫发觉自己也饿了,不过小姐还没发话,他不敢擅自离开去领饭吃。

小姐和孙婆婆进房里布着菜,任由枫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请求离开。风吹汗湿的额头和脖颈,有些凉。

小一会儿,小姐忽然走出来,眼中透露出诧异:“进来吃饭呀。”

“吃饭…同席?我……吗?”

小姐似还要开口,被里头孙婆婆的声音打断:

“怎么的你是立国前那个年代来的黄花闺秀,要守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才好保住清白名声不成?”

“不是……是我身上汗味,也没来得及洗洗,恐,要招嫌弃的。”任由枫小声道。

“我并没闻到什么汗味,我与孙婆婆都不曾有嫌弃,不过我们俩平时没那么多讲究,也许使你有不便或为难,你不必顾忌,说开便好。”小姐轻声细语,温和诚恳。“不过,我是希望能多一个人一起吃饭的,一来热闹,二来不辜负孙婆婆辛苦准备。”

任由枫于是跟着小姐在摆好的碗筷前落座。孙婆婆见他扭扭捏捏,暗道竟真是个闺秀一样。

席间孙婆婆话多,各种琐碎都提一提,主要都讲定乾殿内种种。

说园内一颗百年梨子树被春雷一劈折了,寿终正寝,可惜去年秋天你说来没来,那时还结好梨子呢,现今变作一堆木材没甚用处。

又说开春天气变化莫测,很多人染了风寒,你都不注意些,晨间露重,今早穿那么单薄就要出去,说你也不听。

任由枫小子也是,年轻人没点年轻人的样子,晚上睡觉白天也睡,懂事的闲暇都去找同龄人一起斗文赛马交朋友了,你这样懒懒散散,怎么找得着媳妇哟。

如此云云。余下两人只有附和应承的份。任由枫忽然想到在家时,和妹妹一起挨母亲训时,大约也是这般情景。

用完了饭,孙婆婆拒绝了任由枫帮忙,一个人收拾了碗筷装篮子里提走了。

小姐和任由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呼了口气,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你与孙婆婆是久别重逢吗?像是攒了很久的话才说出来一样。”任由枫说。

“不是,这是她天天都要说一遍的。”小姐笑着答,语气里透着无奈与纵容。

“哦?早就知道,留我为分担火力。”

“不全是。孙婆婆做饭手艺不好吗?她以前除了家人,可只为我一个人做饭的。最好的酒楼可都买不着她这份手艺,知足些,小子。”

“……嗯,多谢小姐。”

干坐片刻,小姐就让任由枫回去休息了,傍晚时分再来。

任由枫两手抱着风扬,回了和另两个洒扫分配在一起的房间,收拾了衣物又捧着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就见同宿的两人眼冒精光的看着他,任由枫一动,这两对宛如实质的目光也跟着动,惹得人鸡皮疙瘩顿冒出来,任由枫觉得自己熟悉这种视线。

“又要偷懒让我代班?以前行的,现在不行了。我有事做。”

两人嘿嘿笑,一齐走过来,拉着他往床边按着坐下,一人拉着任由枫的手,一人勾着任由枫的肩,异口同声:“小兄弟~任公子~将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记你这里还有两个兄弟牵挂着你呀~”

任由枫以前没见过他们这样,顿时有些被吓住了。

任由枫猜这反常与自己调任到小姐那有关,不过一时想不通这能和‘飞黄腾达’有什么关联

。不过是拿钱办事受人差遣,受谁差遣不是差不离的吗?

噢,对,赏钱不一样。

任由枫于是把小姐给的两百只烧鸡钱袋子拿出来。取出两枚小银元,往两人手里各放一个,边说:

“这段时间多亏有两位兄弟的照拂,非常感谢你们,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两人一齐傻眼了,又把银元塞回去,其中一人说:“你误会了。我不要你的钱。”

另一个又说:“你不明白吗?我们在和你开玩笑…想恭喜你来着。”

“啊……对不起,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们要抢钱?吓坏了啊。小可怜。”

“不是……对不起……”察觉自己又闹了笑话,任由枫很是羞恼。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没趣,齐齐把任由枫松开,双双走了。

走时还嘀咕互相凑近嘀咕。

“…喜欢这样的啊,有点傻气哎。”

“傻气归傻气,长相挺讨喜,而且挺可爱的。”

“你说他可爱?嗯…是挺可爱的”

“看他拿的剑没有,风扬!咱说不准过不了多久能两个人一间房喽。”

任由枫懵懵的,索性蒙头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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