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23733737" ["articleid"]=> string(7) "2519319" ["chaptername"]=> string(78) "渡过悲伤这条河第四章 转学,北方娃or南方妞在线免费阅读" ["content"]=> string(12879) "坐了三天两晚的绿皮火车,总算回到了久违的东北。都说叶落归根,我想爸爸妈妈终究是故土难离。别看妈妈长得眉清目秀,一副江南女子的模样,爸爸也清瘦俊朗,可爸妈都是真正的东北人,所以我虽然生长在江南,从根上讲还真是北方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爸妈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呢?反正我一下火车就看见了漫天雪花,脚下踩的是厚厚的积雪,房顶上、马路上、拖着两条大辫子的电车上,大家的头上身上……到处都被白色的雪覆盖着。南方出生长大的我很兴奋,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的雪啊!看着看着,走着走着……忘记了生活的烦恼和旅途的劳累。

我们的行李太多了,上车的时候有俞叔叔他们一群人相送,也没觉得很多,一下车,主要劳动力就只有爸爸一个人了,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包裹,我们雇了辆三轮篷车,从火车站一直到姥姥家要15块钱,开三轮车的叔叔个子高高的,很有力量,他一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行李都装在车上,我们一家四口钻进车里挤成一团,爸爸妈妈和奶奶把我夹在中间,再用大衣给我盖了个严严实实。东北是真的好冷啊,冷到你的牙齿不自觉的打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冷到呼出的每一口热气瞬间凝成冰珠冻在你的睫毛上,冷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什么叫天寒地冻。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来到了姥姥家。这是一片典型的重工业区,居住的都是机械大厂的职工和他们的家属,楼房还是50年代苏联帮助设计制造的统一样式,横平竖直互相交叉组成一个个长方形活动场地,辨识度极低,我们找了好久,直到问了在楼宇之间疯跑的几个小孩,这才在孩子们的带领下找到写着姥家的门牌号码,楼门上部是半圆形的,楼梯建的又高又宽,人们居住的房间却狭小逼仄。进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两家共用一个卫生间和厨房的插间,姥姥姥爷和姐姐他们四口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这让我感到我们在部队住的三室一厅的大房子简直就是豪宅啊!这让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姥爷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南方跟我们一起生活,却宁愿住在这样的地方。

姥爷姥姥看到我们自然是激动不已,我们一家人终于在春节前团聚了。奶奶和姥姥一块炒了几个东北菜,姥爷买了白酒跟爸爸对饮,妈妈在一旁帮忙加菜,一直劝他俩少喝点,我给两个姐姐分礼物,好吃的糖果还有漂亮的钱包……家里一下子聚齐了这么多人,小小的房间里飞出了欢声笑语,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知道是这家人的女儿女婿都回来了,姥姥给邻居分了些瓜子花生糖果大枣之类的吃食,算是同喜同贺了。在这种地方谁家也没有秘密,夫妻吵架邻里矛盾,只需要几分钟就能传遍几栋楼。再说我的存钱罐这次搬家时终于派上了大用场,回老家的火车票就是用它肚子里的钞票买下的,因为爸妈的转业费安家费一时还没发下来,爸妈手头有点紧,算是我为这个家做的一点贡献吧!至于送给两个姐姐的钱包是妈妈的同事——一个个子高高的漂亮阿姨去上海出差带回来的,本来是送给我的礼物,但我没舍得用,这次就转送给了姐姐们,希望她们能喜欢。为了解决人多睡觉的问题,姥爷家本就不大的小房子里搭了个二层铺,由于房子本身举架高,这在东北这样的苏式建筑里很常见,孩子们可以爬梯子去二层铺睡,也可以在上面放些箱子、衣服被褥等杂物,下面的空间就节省了很多。我主动要求晚上和姐姐们睡二层铺,虽然不小心一起身就可能撞到头,可对孩子们来说,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独立空间。爸爸和姥爷两个大男人只能打地铺啦,姥姥、妈妈和奶奶则睡在大通铺上。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和我,带着两个姐姐,一起送奶奶回乡下,顺便去拜访一下爸爸的亲戚们,他们都住在另一个小山城里,那里盛产钢铁和煤炭。

在爸爸的家乡,我们被尊为贵客,即便像爷爷那样的古怪老头,也要出来跟我们见一面。话说,在爸爸家里,兄弟姐妹中爸爸排行老四,并非长子,但爸爸是唯一一个没有挨过爷爷打的孩子。有一次,一个外乡来的算命先生路过这里,爷爷也请他给自己算了一卦,那个算命先生看了看几个孩子,指着爸爸说:“你呀!这么多孩子里,只有这一个你将来老了会得济!”从那以后,爷爷对爸爸从来不打不骂,爸爸也果然有出息,学习成绩好,长得俊,还格外懂事,虽然小小年纪却担起了家里的重任,捡柴烧炕、买粮种地,比哥哥姐姐还能干,也很照顾弟弟妹妹们,爸爸在高中就被国家选中进了航校,成为了一名飞行员。自此,爸爸一直是爷爷的骄傲。爷爷从来不舍得给别人花钱,唯独妈妈怀我的时候,爸爸在信里提了句妈妈想吃老家的榛子了。爷爷居然跑到街上买了一包榛子寄到南方去,这件事可是人人称奇了!看来,我跟这个古怪的爷爷还是有点缘分的,他一定想不到,多年以后就是这个当年在妈妈肚子里馋榛子的小丫头如今在小说里把他写的这么古怪!

由于担心奶奶回来住可能还会被爷爷家暴,爸爸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一商议,决定每家轮流赡养奶奶半年,生活费由爸爸出。我当然知道现在家里的住房条件不允许,爸爸妈妈转业后,工作单位的安置要等一段时间,而房子也不会这么快分下来,而姥家呢房子又太小,住我们一家人都快挤不下了。可我还是希望奶奶能和我们一起住,心里暗暗决定以后等我有能力了,就接奶奶来住。在几个姑姑家待到春节,感受了东北农村过年的喜庆氛围,我们又回到姥姥家住下。

一个月以后,爸爸的单位安排妥当,是一家事业单位,分给爸爸一套房子,我们实在不习惯跟姥姥她们挤在一起住,拿了钥匙就搬了进去。因为军转干部按地方的政策要直降一级,爸爸由原来的副师级降为副团级,在地方叫副处级干部,房子也就变成了两室一厅,但当我们看到房子的时候还是有些困惑,这房龄可不比姥姥家那房子新,也没有客厅,一条窄小的走廊,左右各一个房间,连阳台都没有,厕所漏水严重到要打伞,而老式房子窗户又小,采光条件不好,显得屋子里很暗,很破旧,也没有整修。不过,总算是有个地方安顿下来了,而且这里距离爸爸单位很近,我们也就没再计较。一年后,爸爸才从同事嘴里得知,那个房子根本不是最初分给我们的那套,我们的那套被人占用了,人家给房管科科长送了礼的,爸爸从部队下来,哪里懂得送礼这种歪风,可当时在地方已经是普遍现象了。

接下来,妈妈的单位也落实了。不过当年的政策是夫妻双方同时军转的,只能一人进事业单位,另一个就只能进国企。妈妈为了我们姐妹日后的生活着想,选择牺牲了自己,去了国企下属的一家职工医院门诊。姥爷说在过去,国企可是下过马的。这种未来的不确定性让爸爸觉得很对不住妈妈。妈妈的单位离家很远,上下班只能挤公交,这可苦了妈妈,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等公交车,冬天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那时候车少人多,想上车就得靠挤,比的是谁的力气大,根本没人排队!妈妈常常是一边跺着快要冻麻的脚一边等车,还经常迟到被扣奖金,妈妈那小体格根本挤不过那些膀大腰圆的东北大老爷们,有时候等了两辆车也上不去,气的干脆请假回家,妈妈说:“这哪里是上班,简直是上刑!”

而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爸爸办好了转学手续却被告知学校没有位置。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中学呢原本是对接爸爸所在单位的,可是一年前学校要盖教学楼拉赞助,找到了爸爸所在单位的领导,人家领导的孩子早就毕业了,无所顾忌的情况下,双方没谈拢,就此结下了梁子,已经两年没接收单位的子弟入学了。没办法,只能等。这一等就是一年没学上,我一遍又一遍看着上学时发的书,几乎都背了下来,可上学的事还是遥遥无期。

现在的我彻底后悔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后悔,反正我开始想念我的同学们、老师还有学校,经常偷偷的掉眼泪,爸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好先送我去了一所附近的中学,这所学校口碑不太好,学生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即便这样的氛围我也要去上学,我太渴望上学了,最起码有老师讲课啊!休学了一年,我不肯从初一上起直接跟到初二,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语文成绩依然是年级第一,这可把老师高兴坏了,像得了个大宝贝,我经常被老师拿来当典型训斥那些成绩差的同学:“你们看看肖凌云同学,人家靠自学都比你们天天坐在教室里的强,人家考第一,你们考倒数第一,这就是差距!”这样的结果无异于让我在本就陌生的环境里处处树敌,同学们背后孤立我,喊我南方妞。我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围着我像看画似的,研究我的皮肤怎么这么好,一个痘痘都没有,有个满脸是痘坑的女同学问我:“妹妹,你用什么擦脸啊?”我好心的告诉她:“用妈妈的友谊雪花膏啊,五块钱一瓶。”然而老师这么一说,我在这里就没有朋友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学习氛围和同学情谊了,那个女同学暗中讽刺我:“哼,南方妞最会骗人了,我用了友谊雪花膏,结果你们看看这脸上起了这么多痘痘!”我无语,上学一个人走,放学一个人回家,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提问,全天不多说一句话。我的苦闷也不能跟爸妈说,他们每天也很辛苦,也需要适应这个陌生城市里的一切。我只能把心事寄托在读书上,这一年我又疯狂看了很多很多书,包括人物自传。从这些书籍里,我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力量,让我的内心变得有力量了,我不再理会那些冷言冷语,空闲的时候就研究国画和书法,让自己充实起来。

爸爸一直没有放弃,在单位和学校之间奔走,为我上学的事不停的努力,终于在初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好学校肯招收我了。爸爸许久以来没什么笑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知道他的工作也不开心,给了个闲职,爸爸是个有事业心的人,哪里愿上这种一张报纸看一天的废柴班呢!赶上体制改革,有个机会去基层工作,爸爸就申请去了基层单位,主抓工会工作,有了施展的舞台,爸爸觉得自己又可以为群众做些事情了。可是在部队他一直钻研业务,哪里研究过人情世故,部队环境相对简单,也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地方可就不一样了,办事需要圆滑周到,没有一处不设陷阱的,一不留神就被套路了。爸爸是个崇尚实干精神的人,他是毛泽东思想教育下的国家干部,一身正气,脚踏实地的工作,为了给大家提供质量最好价格便宜的福利,他亲自视察产品供货商,亲自跟车送货,一路风尘仆仆,辛苦自是不用说。

这一年夏天酷热难当,党委班子研究决定给全局干部职工“送凉爽”,每人两个大西瓜。爸爸带着一名办事员搞来一车小梁山西瓜,又大又甜,正在忙着给各单位分瓜的时候,办事员想拍领导马屁,偷着顺走两个西瓜送到了领导家,无中生有的说:“领导你看,工会肖主席太忙了,没时间给您送,我就挑了两个最大的瓜给您送来了!”呵!这么一说无异于给爸爸背后捅了一刀,要知道这位领导可是个闻名天下的小心眼,且手握重权,无人敢得罪,这回爸爸是让小人给陷害了,没过多久,这位领导就找了个由头把爸爸给挤出了党委班子,在那个改革还不彻底的年代,“一言堂”很是盛行,党委班子形同虚设,“三重一大”之类的问题谁官大听谁的,撤个干部如同碾死只蚂蚁,无声无息。" ["create_time"]=> string(10) "17076215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