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2285648" ["articleid"]=> string(6) "229421" ["chaptername"]=> string(29) "第2章 你是我的石头吗" ["content"]=> string(24532) "

白云官在云雾萦绕的天湖边上,挑出来那块看上去最是特别的湖石,打着水漂。

她最近总是在用这同一块石头打着水漂。

她觉得这块石头有些与众不同。其他的石头,在抛出的瞬间,她就知道石头最终的落脚点,所以每次她都能在石头最终落入湖水前,轻而易举地飞过去再把它兜回来。

可独独这块石头,她似乎无法预测出它最终会落向何处。每一个腾空再跃起,它总是会瞬间改变方向,让她扑了个空。好几次,这块石头在十几个水漂后扬长而去,穿过了天湖,越过了九重天,落到了地面上。而白云官紧随其后哪怕是要花费些许力气,也要锲而不舍再把它找回来。

越是找得有困难,白云官越是来了兴趣,玩得不亦乐乎。

这块似掌心般大小的石头,滑润如玉,当白云官握着它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安定。石头有着七彩的颜色,如果被光线照拂着,会呈现出绿色,蓝色,黄色,或者七彩的变幻颜色。要是被阴影所晕染,就会变得暗下来,呈现出大地的褐色。最初在挑这块石头去打水漂时,她就有一种似是遇到了老朋友般的熟悉感,却又想不通为什么。后来有一日,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块石头的颜色像极了自己的眼睛。

白云官的眼睛看着这块石头,目力透视了进去。

在这块石头表面七彩颜色的下一层,遍布着深红、暗红和黄色光泽,透着雪白光亮的花纹,这是通过火山溶岩的巨大压力作用,通过火的高温熔融,历经沧桑而最终形成。

再往下一层,有着清晰如初的砾石条纹,似绽开的叶脉,细细缕缕,是冰河时期诸多冰川的擦痕。

接着往下面是青色的石层,带着起伏的波纹,那是被古老海洋的海水亿万年的冲刷痕迹,它捕捉到了大海的波动而显得勃勃生机起来。

接着透视下去,是暗绿色的石芯部分,那是熔岩和原始大气最初冷却时形成的原始地球的一部分,似乎仍能听到暗无天日里的混沌大气里闪电霹雳的声音。

这块石头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通体都流溢出生命之光,一点也不像其他死气沉沉的石头。它的内在充满了灵性,既不沉重,也不轻佻,在宁静的力量中坚定如神祗。

白云官经常穿着一袭白衣,对着这块石头自言自语,有时候说那朵云彩的颜色最正,有时候说这会儿的清风最恬人,有时候还会严肃起来,嘟囔着这是个奇怪的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自在。

说完了话,她就接着打水漂,这块石头也接着让她兜不住,她仍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再去把它找回来。

玩得多了,后来她终于找到了方法,那就是石头抛出后,她会让自己如同消失了般也瞬间处在没有任何方向的位置上,这样,她就总是能来得及在这块石头最终跑得无影无踪前再把它抓住。

可自从她找到了方法,这块石头却似乎开始偷懒,不再动辄改变方向,只是和其它石头般那样的直来直去。

白云官并不甘心,她努力地打着水漂,似乎要找回石头以前的生动灵巧。

终于,这次在连续被扔了十几个水漂后,石头上凸显出一张嘴巴来,上下开阖发出了声音:“你有完没完?”

白云官惊得一机灵,下意识地松开了,石头从天上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破云而下,一头奔向花果山,在空中带起一团火焰,似流星般滑过,如同那烧着了的猴子尾巴。

花果山“轰隆隆”地一声巨响,凭空被这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来。巨洞的洞壁垂直光滑,更像是一口自然形成的深井。洞底的悟空挥舞着双手,驱赶着那呛人的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尘雾,抬头在黑暗的洞底打量着四周这个深约十层阁楼高起码有十几丈长的光滑的洞壁,看着越往上越窄最后收拢得只够一个人进出的洞口,大声呼喊着:“有人吗?有人吗?”静寂的洞内只有回声激荡开来:“有人吗?有人吗?人吗?人吗?人吗?吗?吗?吗?吗?……”他试着沿洞壁往上爬去,而那光滑的无处着力的岩壁却让他从还不如从地面往上跳一下高的高度那里就滑了下来。

他试着再爬,然后再滑下来。再爬,再滑下来。再爬,再滑下来。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悟空望着那随着太阳起落而光线变化的洞口,突得看到洞口收拢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明亮,洞里面越来越黑,岩石洞壁越来越迫近,如两扇门般把他钉在了里面,变成了一具棺材。他双手用力一推,死撑着不让这棺材的门合上,却从棺材里窜出无数的幽灵鬼怪来,“嗷嗷”地怪叫着,鬼魅般消散于外面的星空中。

悟空从噩梦中醒来,汗涔涔地用手摸着坚硬的石壁,再次大声呼喊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洞口周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人的脑袋探了进来:“下面有人吗?”悟空狂喜不已,大声回应着:“有人啊,有人啊,请救我出去啊!”洞口边上另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奇怪啊,我们天天在这山上砍柴,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洞。”悟空在洞底只听见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那里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朝向洞底喊道:“你等一下啊,我们来救你出去!”

悟空等了好一阵子,时间漫长得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甚至于要抓耳挠腮来缓解的时候,终于头顶的洞口又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一根用藤编好的绳索垂了下来,落到悟空的头顶。悟空一把抓住,洞口的两人开始往上拽去,而悟空也迫不及待地同时用手抓着绳索往上爬去。

快到洞口了,光线越来越亮,视野慢慢开阔起来,兴奋的悟空第一次看见了洞口周边的绿树和五颜六色的花朵,这时洞口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较轻些的,嘴唇上刚长出一圈淡淡茸毛的樵夫不禁咧了一下嘴,然后他俩同时松了手,“噗通”一声,伴随着两人“哈哈哈哈”的狂笑声,悟空重又坠回了洞底,这笑声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那个年轻樵夫都笑得快要岔气了,这才结束。

摔得屁股一阵剧痛的悟空,重新激起了洞底的尘雾,他还没来得及大声痛骂,两个人已经走远了。悟空试着用刚才的藤条绳索甩到洞口上面去,可是根本缠不住附近的树木,直到最后一试他直接甩飞了藤条绳索,落到了洞口外面不知名的某处。

精疲力尽的悟空双眼合上后,那个噩梦又不期而至,黑暗的洞口在向他快速逼近,如棺材板般就将要完全合拢,悟空开始窒息起来,随后醒来的悟空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直流,他又开始不甘心地大喊起来:“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人向着洞口探下头来:“你是谁?”

悟空不由得重又大喜过望起来,回应着:“我叫悟空,我不小心掉下来了,请救救我啊!”

“好,那你等一下!”这个人声音尖细,明显不是前几天的那两个人。

悟空重又燃起了希望。果不其然地过了一会儿,一条绳索就垂了下来。悟空再次沿绳索攀爬上去,快到洞口时,透过明亮的光线,他清楚地看到这个人那张略显瘦削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就在悟空一跳就可以窜上地面的时候,那人单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快速抽出别在背后的镰刀,“唰”的一下,就割断了藤条绳索。

悟空在坠落回洞底的时候,除了听到这个人的大笑声,还听到了在洞口附近藏起来的前几天来过的那两个人所发出的狂笑声。

隔三差五地又有了不同的村民出现在洞口,伴随着洞口附近事先藏起来的人的狂笑声,还掺杂着个别人的惊叹声:“看起来很深啊,这么多次也没摔死!”也有个别人发出了疑问:“这个外村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一些人有更多的疑问:“这个洞是怎么来的?是先有了这个人,还是先有了这个洞?”有人应着:“我觉得是先有了洞,然后才让这个不怀好意的人掉进了这个洞里。”“不,不,不,应该是先有了这个人,他可能是要挖宝,挖了这个洞,结果自己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于是,很快的众人就分成了先有人派和先有洞派,争得面红耳赤,马上就要用锄头和镰刀对打起来。在旁侧的长着狭长三角眼的村长生气地喝止了两派,宣布洞底的人是个不祥之人,这个洞和这个人是同时出现的,这是上天为了惩罚这个不详之人而特意把他困于此地的。众人一听,觉得村长不愧是村长,没有偏袒任何一派,便心悦诚服地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回了家。

悟空随着一次次地又重新摔回到洞底,直至最后他对再次垂下来的藤条绳索无动于衷,而村民们也对这游戏逐渐失去了兴趣,就再也没人特意绕到这个稍显偏僻的洞口所在地来。于是这个花果村村民口中的花果洞,再次从热闹回归到寂静。

秋去冬来,下起雪来,悟空在洞底用双手接着从天而降飘下来的雪花,看着它们似绒毛般晶莹剔透,慢慢地化成了水,变成一股沁人的凉意,心里思忖着最近一些日子也是奇怪,已经好久没有做那个洞口合拢直至完全黑暗的噩梦了。

好久没有人经过的洞口重新又窸窸窣窣起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飘了进来,柔和而悦耳:“你好可怜啊!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没吃没喝。”洞比较深,虽说环境噪音很是安静,悟空还是要凝神才听得清这般女子低低的声音。随后几个果子被抛了下来。

悟空并不想理会任何人,他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从头顶上的洞口传进来的那年轻女子喃喃自语般的声音。“我也好可怜啊,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为什么你就那么快的走了呢?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

那年轻女子似乎并不在乎悟空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着。悟空从她的讲述中知道了她叫做陈红儿,就是附近花果村的村民。她所说的“你那么快的走了”,原来是她的妈妈在她刚刚三岁的时候因为生她的弟弟难产而死,而她那还没有出生的弟弟也没有保下来。

悟空抬头往上看了看,没有看到那女子探头到洞里,连女子的身影也看不见。陈红儿顿了顿,似乎扭头看向了洞口,接着说:“实在是抱歉啊,我没有办法救你出去,整个花果村上百口人都不能救你出去,村长说你是个来路不明的不祥之人,谁要是救你谁就要依村规被捆起来沉到花果湖里去。”

悟空不由得出声大喊起来:“不,我不是,你行行好吧!”

陈红儿听到悟空的声音,有些新奇,可似乎并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问题,只是抱歉地说天色已晚,她需要返回村里了。

第二天差不多同样的时候,陈红儿再一次来了,抛了几个果子下来,还是坐在洞口,继续讲着自己的身世。悟空凝神仔细地听着,明白了原来她说的“你那么快走了”,还指得是她的父亲半年前得了肺痨病,一直咳血,终于不治而亡。悟空有些同情陈红儿,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只说自己也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陈红儿最后又啜泣起来,临了只是喃喃地朝向洞口,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到夜色将至,起身走了。

悟空心情落寞却又有些期待着。第三天到了,陈红儿再次来了,低低的声音柔和又悦耳。悟空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得到洞口有着一个着红衣,披长发的背影。

再次地,悟空知道了”你那么快的走了”,原来还指得是她的马上要成亲的未婚夫李国琰,进京赶考后就再也无音讯,据到京城贩卖毛皮的周大掌柜说,李家少爷已经上了红榜,就地为官,经他的老师牵线搭媒迎娶了京中府尹的女儿。

后来几乎每一天,陈红儿都会在相同的时候来,说着些琐琐碎碎,话语似潺潺流水般透明而流畅,而悟空也不时地插上那么两句。

再有的时候,陈红儿会带着她娘传给她的唯一物件,五弦琵琶,弹起那首《洛水佼人》: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有时候,陈红儿会和着琵琶音,边弹边低低的吟唱着,清亮宛转的音调,经常让悟空深深地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

有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呆着,一个在洞口,一个在洞底。洞口的风有时候会透进来,捎带着枯黄的落叶。悟空抬起头,用手接着,轻轻抚着手上的落叶,眼睛却瞥向洞口那似剪影般悠长的身躯,着红衣,披长发。

悟空想象着长发下那苍白的脸庞,应该还留着刚刚啜泣完而未干的泪痕。如果自己也在洞口,该是用手替她轻轻地擦干吧。

日复一日,悟空已经习惯了陈红儿的陪伴。陈红儿的絮絮叨叨,似乎填充了呆在洞底的悟空心里那无尽的空虚。

在一个春和日丽的下午,陈红儿难得的没有啜泣,却问起了悟空:“如果现在我也在洞底,就我们两个,那我们会做些什么?”

悟空没有回答,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地跳得厉害,那声音似乎要挣脱出自己的胸腔,在这黑暗寂静的洞里如擂鼓般,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再之后的第二天,陈红儿却没有出现。接着第三天,第四天,仍然是没有出现。悟空的心空落落地,朝着洞口大喊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直至自己声音嘶哑,发不出声音为止。

第五天,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陈红儿终于来了。却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男人。这个人踉踉跄跄,探头进到洞口里,陈红儿在一旁一把拽住他,声音仍然轻柔悦耳,却一扫沉痛悲切,多出无限的明亮温柔来:“小心点,你可别掉进去,这里面就是那个叫做悟空的不祥之人!”

“哈哈哈,这个傻逼怎么还活着?喂喂喂,你什么时候死啊?”这个年轻男人朝着洞里大声喊着,随后收腹屏住呼吸,在喉咙间咳了两声,“啪”地一口浓痰吐了下来。

悟空在洞底抬头看着,找寻着那个红衣长发的剪影,并没有躲闪,任凭这口浓痰落到脸上,再慢慢滴落,拉出一道长长的细丝来。

洞口的影子交错起来,分不清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伴随着宽衣解带的声音,陈红儿那特意压低了的轻柔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哎呀,四郎,这里不好吧?”青年男子放荡地大笑着:“这里才爽呀,让那个傻逼临死前好好听听,哈哈哈哈!”“话说你唤我的四郎可真是好听啊,我骨头都酥了,多叫几声听听,等下回村里了我把我娘子的玉镯子偷出来给你。”“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啊,要不我可饶不了你,到你家里去闹去。”“放心吧,宝贝,四郎我可是说话算数。对了,听说你弹唱《洛水佼人》在这方圆百里内那可是一绝,现在给哥哥我唱上一曲如何?”“哎呀,你俗物一个又哪里听得懂这些个?还是快些脱衣服吧!”“哈哈哈,没想到你比我还心急,真是够骚的,哥哥我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啊!”

悟空在黑暗中用手扶着冰冷的石壁,一动不动地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完全听不到洞口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声音,夹带着含糊不清的“四郎!”“四郎!”“四郎!”“四郎!”“四……四……四……郎……郎……郎……”的呓语。

那柔和悦耳的声音以前曾经是那么熟悉,那柔和悦耳的声音曾经填补了他在洞底无尽空虚的心。

然后,悟空突地迸出一阵大笑来,把洞口的两人吓了一跳,合在一起的影子分成了两个,被叫做四郎的年轻男子悻悻然地骂道:“扫兴,真他妈的是不祥之人!”随后不忘又向洞底吐了口唾沫。

不知在这洞底呆了多久,悟空只是透过洞口看着天上的白云飘过来飘过去,直至有一天,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是我的石头吗?我找得你好苦啊!”悟空一度觉得自己是产生幻听了,他连头都不想扭过去。

“喂,小子!”

悟空惊异无比的回过头来,一袭白衣的白云官站在他身后,娉娉袅袅似是把明媚的日光也从洞外带了进来。

“我不是啊。”悟空应着。

她上下打量着悟空,不知为何,白云官脱口而出:“生也奇怪,死也奇怪。”

“你才奇怪。”悟空回着她。

似乎没回尽兴,他又补了一句:“你更奇怪!”

她接着问道:“……你这个少年怎么不穿衣服啊?不冷吗?”

“不冷啊。”

“不冷?”白云官想了想,一把拉住了悟空,叮嘱道:“闭上眼睛。”悟空闭上眼,被拉得腾空而起后,速度似是越来越快,直至声音的速度都落在了后边,周边的气浪接连不断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悟空任由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闭着眼睛心里却是暗自嘀咕:“她是在放屁吗?怎么噼里啪啦的?莫非是利用屁的后座力就可以飞得这样快吗?早知道这样子可以,我在洞里就应该也试试,也许自己就能飞出那个该死的洞来。”

再睁眼已是雪峰林立,却是身处于一片巍峨壮丽的雪山高峰之巅。落眼处四周皆是雪茫茫一片,远方像是世界的尽头般耸立着巨大的冰川,阡陌纵横几千里,曲折迂回到视线的末端。

身处于这千里峥嵘峭峰,悟空舒了一口气,似是内心暂时压下了陈红儿所带来的冲击和呆在洞底的幽闭心灵。

下雪了,隔着密集的雪花,悟空终是可以大胆放肆地盯着白云官去看了,直至看清了她干净的脸上那双汪满了水的眼睛,只是说了一句:“好大的雪啊!”

白云官也盯着悟空看了看,好奇他那自带清风的身体,雪花在他的身边打转飞舞,却并不落下。

她想着问他会不会在这满天呼啸大雪中,去寻找那些许片刻宁静,临了却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好大的雪啊!”

身处于这绝美的风景中,任凭耳边寒风呼呼地吹过,白云官似乎忘记了她捉弄悟空这一茬,本意上她把这个少年带到这天寒地冻来,就是想着看他究竟会不会冷。

放眼望过去,山峰陡峭,白雪霭霭,沿着雪峰的主轴往远处看,茫茫雪山和峭壁巍峨矗立,冰川下的河流一路逶迤,最终汇入大海。

白云官沉浸于其中,不再说话,觉得这山,这雪,有些生动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看着漫天雪花,看着远近的白茫茫,看着高处山峰上的白雪无瑕得如同长空。

在这永恒而美丽的时光里,这么隽永的景色值得人们化身星辰去永久地注视。

再过了很久,大雪戛然而止,却起了风,地面上雪花扬卷,随风起舞。身边也是云雾萦绕,伸手就可触碰到那似有似无的缥缈,如若仙境之中。

两人都抬起了头,天上白云变幻交织,舒展而又快速蜷缩。远方壮观的积云,像是潺潺的山泉自山顶汩汩而下,振奋了这苍茫的原野。又像是飞流直下的银河瀑布在冲刷着雪峰,留下茫茫的白色。云朵堆成一个个穹顶和尖峰,上升又舒展开来,轮廓坚实清晰,质地洁白的如同这被雪覆盖的大地。

多么广袤无垠的一片洁白天地!

“云很白。”

“云很白。”

……

过了一会儿,

“雪好白啊!”

“雪好白!”

……

再过了一会儿,

“比白更白,是什么?”

“比白更白,白的有了颜色!”

“如果云有了颜色,会是什么样子?”

“云有了颜色,雪就有了颜色。”

“雪有了颜色,会是什么样子?”

悟空嘴角扬了扬,没有回答,却看了看白云官的眼睛。他的心里感叹着:“如果雪有了颜色,就如同你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看向天空时,被光线照拂着,呈现出绿色,蓝色,黄色,或者七彩的变幻颜色。当她低头时,又会被阴影所晕染,就会变得暗下来,呈现出大地的褐色。

在这清冷的风中,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江河湖海。

白云官侧过头来,看着悟空,“上次到雪峰来看云,我还是一个人。”

上次是多久之前,她已经不记得了,可上次必然是自己脱胎了地龙的身子,变成人的模样之后了。

悟空盯着似乎在沉思的白云官的侧影,能够看清楚她顺着脸颊弧度柔顺而下所罩上的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心里想着,上次在洞底看云,我也一直是一个人。嗯,不对,似乎曾经还有一个人,虽未曾下得洞来,可那相隔十层阁楼高的长约十几丈的距离,又有谁会在乎呢?也不对啊,我不在乎,并不代表她也不在乎,可好像……想到这里,一根针尖从悟空的心里钻了出来,刺痛让他长时间没有说话。白云官扭头看了眼悟空,也没有说话。

赤裸裸的悟空被风雪裹挟着,那越积越浓的寒意终于激地他要打出寒战来,于是他侧过了头,“啊嚏”过后,白云官已是消失不见。

白云官经过雪原之上时,顺手用厚重的雪块搭建了一个只容得下两人的雪屋。

悟空在峰顶大喊起来:“风大还是得多穿点才好。”

白云官在大气对流层中间流动的云雾上面微微一笑。

再过了很久,悟空在风中嘟囔着:“吹风虽爽,也快要冻死了。”

白云官在薄云之上呵呵笑着。

又过了一阵子,悟空在山顶上嗫嚅着:“下山的话哪条路更快?”

白云官在厚重云霭间灿烂地大笑起来。

少年可期,万物可爱。

愿前路,风云万里,自由自在!

在风云万里的茫茫荒原之上,围绕着地平线出现了一道奇特的光线,黑而浓厚,渐渐嵌入蔚蓝的天空中。

在这里,无名者沿着无名之河徜徉。徘徊在陌生的荒原中,孤独面对难以预知的死亡。

一个眼神空洞的老妪,枯槁的面容被披散着的长发所遮掩,身着破裂长裙,两只空荡荡的长袖无风自飘,正在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喃喃低语嘟囔着:

“肆虐的飓风即将咆哮到大地之上,

连绵起伏的群山再也沐浴不到阳光,

他已诞生

于世界之源。

不知是那万物的缔造者,用神奇的石头创造了他,

还是那最近刚与旷古天空分离的大地,

仍然保有与之血脉相通的天空的种子。”

老妪的喃喃低语,哪怕连旁边石头上矗立的一只秃鹫都听不清楚,可远在天宫的西女子,却听得一清二楚,这让她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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